高一的時候我打了三個耳洞,每天都換不一樣的耳環去上課,常要跟教官躲貓貓。
那時候班上有個同學愛擦詭異顏色的指甲油,常帶好多瓶指甲油去學校,其實是很便宜的那種廉價指甲油,但就因為便宜可以買好多不同顏色,大家分著擦,擦光了也不心疼。
我也跟著她擦,不是黑就是白,其實那樣冷冽嚴峻, 根本不是我的風格,但當時根本不懂自己適合什麼,擦指甲油也不是為了裝飾,而是友情分享,是對抗體制,宣洩青春無以名狀的焦慮與不安。
我還綁過減肥膠帶,十隻手指頭都纏滿了,活像木乃伊。
每天上學都遲到,因為低血壓早上爬不起來,賴床賴到我媽都要發火了才勉強爬起來,但還是堅持要用吹風機把每一根頭髮都吹直還抹上髮雕。
對自然捲來說,從早上起床的自然狀態到能夠出門見人真是一大難題,頭髮老是蓬的像前一晚有十隻鳥在上面做了窩啊!
現在想想,那時怎麼這麼有空搞這些?
後來發現我根本是敏感體質,既不能帶耳環也不能帶隱形眼鏡,還會對酒精過敏,結果我硬是配隱形眼鏡讓角膜上長滿水泡;
髮雕去光水用久了手上難免起小紅疹又癢又痛;最慘的是耳洞反覆發炎,戴銀的矽膠的也通通沒用,還好沒得蜂窩性組織炎去把耳垂都切掉!
後來到了大學,我簡直是自然到不能再自然,套了離子燙一頭直溜溜的黑髮(非常黑)再也不用抹髮雕,配上真正適合我的素雅衣物,有時還穿穿古裝,看起來完全是楚楚可憐,一副從小到大模範生的樣子。
人生反差真大,我後來走的都是日系風格,再也沒擦過什麼黑指甲油。
blues的黑指甲油讓我想起好多從前。
研究生通常要兼課堂助教,我現在還同時在補習班兼職,都算是教學性質的工作,要面對學生,
平常在自己世界一派散漫隨性的我,竟然一到公領域就有種想要正襟危坐的感覺,而且還有些微工作狂的傾向。
我想這是就是家教吧?無形中已經滲透血液,成為行事準則。
於是我總是頭髮一綁,紮起馬尾就上工去,即使好久沒燙離子燙,瀏海吹直就好,五分鐘就搞定,穿的也盡是些正經無聊的衣服。
然而每到了學塔羅牌和西班牙文的時間,我卻又堅持要穿回連身洋裝或裙子,又變回日系風格。
我總覺得一定要盛裝才有力量去燃燒靈魂的每一寸,好好完成我喜歡的事。
哈哈,每次一想到我在斤斤計較這些小細節就覺得想笑,但原始部落的戰士出征前也要用油彩在臉上抹出圖騰,
蘭陵王甚至還做了可怖的面具讓敵人聞風喪膽,於是所向披靡呢!
儀式都是為了安撫人心,而穿衣吃飯都是浮世生活裡多麼重要的小細節,透過這些細節,我們能夠反覆確認、探索自我的存在樣貌究竟為何,同時也一併向世界,向我們在乎的人宣示著我們是誰,與旁人有所不同。
只有在完全信任的人面前,才能停止這煩瑣的確認與宣示。
我一層一層一層剝去這些外顯,沒有矯飾,沒有浮誇,沒有這些那些彰顯自己的細節。
只因為我渴望成為你,和你同一個頻率振動,和你同一個節奏呼吸。
那時你是我,而我是你。